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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文元:《汉语的雅与俗》节选
我着重谈谈汉文作为文学语言的现状,主要谈问题。从文学基本元素——文字上看,现 代文学存在的最大问题首先是文字上的媚俗。
汉字媚俗,由来已久,不仅表现在汉字字形与用法的过度简化,而且表现在汉字数量日 益减少,相当尚有生命力的汉字被荒废,以至于现代社会的年轻人已经与雅文字基本隔绝, 不知其为何物。偶有雅文字出现,犹如老鼠过街,难免遭到围剿。媚俗成为一个鹜区,人们 笔头所写、电脑所敲,皆是媚俗文字,黑压压,密麻麻,铺天盖地。在媚俗浪潮冲刷下,许 多雅文字被冲刷得无影无踪。俗雅两条路,一条被堵死,人们不得不勉为其难地用有限的汉 字表达太多的意思。无形中,文字的两个功用(传达信息功用与艺术审美功用)合而为一了 ,艺术审美功用几乎斫丧殆尽。传递信息固然重要,但也绝不该堵塞辞令褒贬、导扬讽喻之 路。堵塞了此路,写作也就等同于说话了。“写=说”成为媚俗者万应的符咒;“写=说”成 为评判作家文字水平的一把标尺;“写=说”也成为人们进入作家行列的阶梯。有了这一符 咒、标尺与阶梯,几乎人人都可以成为作家。于是,写书的比读书的还多。从信息传递视角 看,这未尝不是好事。文字的工具性得到最大限度的张扬与发挥,染指文字的人群迅速地膨 胀起来。中国目前有七八千种报刊,每年出版十万种以上书籍,文字文化迅速扩张着,文字 的渗透性达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。文字空前普及,正是我们所希望的,然而另一方面却是我 们所不愿意看到的:汉字数量以惊人的速度递减着,灭绝着,即使尚未被彻底消灭的汉字, 有些也已经被打入了冷宫,难以再见天日。识字的人越来越多,字却越来越少。
唐代,大约有26000个汉字,明代《字汇》一书收集的汉字大约有33000个,清代《康熙 字典》收集的汉字大约有47000个。必须说明,《康熙字典》中所收录的汉字至少有一半是 偶用字,有的则是弃字、废字。中国的汉字,依据制造方式可以分为两大类:一类是约定俗 成的,在社会上广泛使用;另一类是皇帝或贵族王侯自制的,这些字中的相当一部分没有广 泛地流通,因此相当多的字只在局部范围使用,使用一个时期就不再使用了。那么,《康熙 字典》为什么要收录这些后人已经不再使用的字呢?是为了“文统”的完整。中国的文字文 化源远流长,如果没有一部完整齐全的字典,阅读古籍会产生困难。《康熙字典》中所收录 的汉字,真正对大众有用的不过万把字。然而,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,常用字锐减。1987年 公布的《常用字表》所列常用字仅为2500个,这2500个常用字对现代出版物的覆盖率高达97%!次常用字1000个,覆盖率为151%。常用字与次常用字两项合计3500个汉字,覆 盖率为9948%。据安子介先生统计,常用字中排在前面的240个字,其覆盖率高达58%( 参见刘缙《谈汉字教学的“难”与“易”》,载《汉语文化研究》,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 96年版,第39页)。这些数字表明:中国的绝大多数作者在用大约3000多个汉字作文。而学 过外语的人都有这样的体会:不掌握6000以上的单词,是学不好外语的。当然汉语的“字” 与外语的“单词”并不完全是一个概念。但无论如何,3000多个字实在是太少了。巧妇难为 无米之炊。用如此有限的汉字写作,推敲选择、变化机动的余地大打折扣,要想写出跌宕昭 彰、文采飞扬的文章,谈何容易。
更为严重的问题是,3500个汉字,俗字占据了绝大多数,许多尚有生命力的雅字不见了 踪影。
随着俗文字的崛起,雅文字正在迅速地沉沦与消亡。 现在,“常用字”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,似乎用字最少的便是写作大家。“非常用字不 用”成为许多编辑的审稿准则,我的许多稿件都是因为使用了“非常用字”而被编辑无情地 删除。在一篇关于现代公务员的论文中,我使用了“擢升”一词,挑剔的编辑阅稿后立即将 “擢升”改为了“提升”。这使我吃惊不小。按照惯例,“提升”为口语,“擢升”为书面 语,论文的场合使用书面语“擢升”是恰当的。“擢”字表意殊确,无以易之。我据理力争 ,那位编辑还是
坚持己见,理由是许多人不认识“擢”字!我反驳道,删夷枝叶,不得花果 ,如此媚俗怎么得了。汉字这东西越不用越生疏,稍偏稍难些的字就弃之不用,汉字数量岂 不越来越少,只剩下一些最简单的了,说严重了,最终还不得退回到结绳记事的蛮荒时代。 如是,汉文岂不成为了低俗不堪的文种?!编辑无言以对,但“擢”字还是被改为了“提” 字,为了发表,我也只得屈服。
我曾对电脑寄予厚望,以为以电脑之博大容量,一定能把尽量多的汉字收载进去,以供 作者选用。我的希望落空了。改用电脑写作之后,方便是方便了,苦恼也随之而生。写作中 ,选择恰如其分的词语本来就是很难的,往往一词之立半日踌躇,没有想到,使用电脑写作 后雪上加霜,使得选择字词愈发困难了。电脑字库小,小到还不如最小的字典,甚至一些常 用字也被排除在外。每当字库中找不到自己所需要的字,不免捉襟见肘,进退失据,狼狈不 堪。余也愚笨,没有掌握造字技法,每每不得不割爱,以同意字代之。然而有时是难以替代 的。比如,“酉离”(引号中为一字——作者注),意思是薄酒、味淡的酒。写成“薄薄的 、淡淡的酒”,意思无误,却不免累赘,当然用一个“訳”字,概而括之,繁复的内容就表 达清楚了。可惜,电脑字库中却没有这个字,找遍了各个字码的字库都没有。“訳”有何罪 ,判其极刑?我万万没想到,写作这一原本高超清幽的雅举,一下子生出了柴米油盐的俗愁 。我不得不缺着不写,空格打印出来,有时忘了填写,等于开了一个小“天窗”。
存在这样一个规律:凡好用的文字处理字码,其字库的字都是残缺不全的。比如许多好 用的字码都没有“孜孜”的“”字与“无无涯”中的“”字。为了寻找一个字, 思路被打断,兴致被驱散,灵感更是云消雾散。说破了天,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把“孜孜 ”的“”与“无无涯”的“”排除在常用字之外。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汉字岌岌可危 。
文字本是一种相对保守的文化形态,人为画地为牢,以古字、老字、繁字、难字为壑, “文字蛋糕”岂不越做越小?“古”、“繁”、“僻”、“难”也都是相对的,我们可以把 我们认为“古繁僻难”的汉字淘汰删除;后人可以以他们的价值取向淘汰删除他们心中的“ 古繁僻难”汉字。淘汰来淘汰去,汉字也就所剩无几了。汉字表意,或许无须斟酌;汉字言 情,非讲究选词不可,暗昧的文字祛除也罢,但瑰丽隐晦的字词还是留用为宜。以近百年论 ,被消灭或荒芜的有用汉字岂止成千上万。而新造汉字(如她)只有区区数个,不足两位数 。破坏与建树根本不成比例。汉字有多少资源可供我们做这种单向游戏?如是的话,汉字也 就没有什么保守性与雅趣可言了,因为“雅”与“古繁僻难”有着一种天然联系。而偏偏有 人将汉字割裂为两物:一雅一俗,一古一今,一死一活。果如是,今人如何了解“千古湖山 人物,百年翰墨文章”?如何推本春秋,考信六艺?如何通过汉字“知先祖,识亲疏,序长 幼,辨繁衍”?如何吟李杜诗篇、诵韩柳华章?古人与今人无有共同(或者说有相当一部分 相交)的媒介——文字,传统与现代如何接榫?民族精神如何延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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