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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 术 不 如 一 诚
曹岫云
成事在合作
九年前我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,一个一般的工薪人员。除经自学能说日语,经研修懂点管理常识外,对于创办企业所需的基本条件,几科都不具备。八年中,我陆续创办和协助创办了8家企业,虽然都是中小企业,但效益都不差。今年又登记设立了第9家企业。靠什么?靠发挥别人的长处,靠与人合作。
我的事业是从创立中日合资企业开始的。当初,就我个人而言,不但缺少资金、设备、厂房等硬件,而且软件也不行,不懂生产,不懂技术,不懂财务,不懂经营,没有客户,也没有管理经验。更大的弱点是,对自己在生产技术方面的领司能力缺乏自信;而且性格上耐不住日常烦琐的事务。但这些缺点也有好处:自己持低调,容易看见别人的优点;身边有既懂技术、又会经营的人才,就另眼相看,倍加珍惜,由衷佩服。唯扬人之长方能克已之短,这是寻求合作,珍视团结,乃至委让权力的现实理由。我的许多部下比我能干,让他们干比我自己干好,何乐不为?从部下角度看,我这个无权力欲,信任他们,不难合作共事。普通工人,他们有技术,经常加班,挺辛苦,挺不容易的,企业也靠他们,我从内心觉得应该善待他们。
合作在信任
我们八家企业是一个小的集团,有国营企业同日本的合资企业,有私营企业,有私营企业同日本的合资企业,有开始是日本独资企业、经股份转让变为中方私营企业等。这是一种颇为特殊的情况,如无合作者之间的相互信任,是无法成立的;勉强成立,不久也会崩溃。
信任首先是处理好利益关系。我虽是私营企业董事长兼中日合资企业日方社长代理,但实际上代表各方利益的平衡;有日本人的利益和中国人的利益;有投资者的利益和企业职工的利益;职工中有干部的利益和工人的利益,其中又有关键岗位上干部工人的利益和一般干部工人的利益;有企业内部利益和企业周围利害关系者的利益;有企业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;还有各企业间的利益,当然也有个人利益和他利益,等等。这种种利益的平衡,是我的责任。“物不平则鸣”,处理不当可能矛盾百出。公正是一大原则,我主张能力、贡献、报酬三者高位平衡。对创造财富起关键作用的人,应设法给予足够报酬。公正说起来简单,要实现公正,颇费思量:工资、奖金、分红,是计量值,可用数量表示;而能力、贡献等非计量值,可用数量表达。事实上绝对公正是没有的,但基本的、相对的公正不仅应该而且完全可以做到。头头自己心中有数,如能做到大体公正,就不会出现尖锐的矛盾。再加上必要的沟通,就能皆大欢喜。
上述各种平衡中,经营者个人利益与他人利益的平衡往往是一个要点。在利益分配中,经营者常处于有利地位。人、已利益如何摆平,涉及经营者的人格,也涉及企业基本理念。经营者也是人,不能说一点不为自己,但决不能只为自己,“人只为已、天诛地灭”。个人利益、他人利益、社会利益,这三者会有矛盾,但根本上是统一的。这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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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,我离开经营第一线,让有才干的年轻人执政,他们辛苦忙碌,创造利润,我几乎坐享其成,有时会觉和不安。因此,除增加他们的工资奖金外,还将我的部分股份转让乃至奉送,甚至让出名下的个别企业董事长的头衔。我觉得这很正常,很自然,很合理。我想,经营者的所谓成功,应是与别人、与合作者一起成功。利益、名誉乃至威信等等,与人分享为妙。
信任在诚意
处理好各种利益关系很重要,但并非全部。客户喜欢你,职工拥护你,投资伙伴支持你,人家愿意尽力帮助你,首先得充分信任你。而信任是眼看不见、手摸不到,却又确实存在的、极其微妙的心理活动。你为人可靠否,可靠程度如何,通过你的一言一行,不断向周围人群发出信号。经营者的信誉威望这些东西,全靠自己言行正确、办事有效自然形成;人为树不起来,靠宣传不行,靠计谋不行,靠权力不行,靠金钱也不行。因为它树在人们心中,要人们由衷认同才算。
经营者在日常工作中会接触各种类型的人,会碰到各色各样的事情:小事、大事、好事、坏事、难事、尴尬事,有时甚至会出现意想不到的、突发的危机。如何应对,直接关乎企业命运,也折射出经营者自己的价值观和人格。
曾经发生这样一件事。我们有一个最好的合资企业的最能干的总经理,曾与我们一起创业,三年收回全部投资。当时他正掌握企业生产经营实权和大部分客户。第三年年底,他突然提出辞职,要求独立。他于事前做了准备,理由好几条,相当有说服力,希望能得到我的同意和谅解。我问他:“你是已经作了决定,只是在礼节上同我打个招呼呢,还是要征求我的意见以后再作决定?如果是前者,那么脚生在你身上,你要走,我拦得住吗?这种事,不要说彼此间没协议,即使有协议,也无法制约。但是,你要征求我意见,我是坚决反对你走的。为什么?因为当初办这个企业,你比我积极。我不过说服日本人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,说服中方投资者把厂房腾出来。其他大事,包括人员招聘、设备引进、生产经营乃至工资奖金决定权统统交给你。三年来你确实付出了很大努力,取了了很大成绩。但三年中,你也利用这个企业扩大、巩固了客户,并学到了某些关键技术。今天打开窗子说亮话,你走是把客户也带走的,马上同本企业竞争。换句话说,你是以牺牲这个由你一手操办的企业的利益,牺牲这批由你招进的兄弟姐妹的利益,牺牲信任你的中日双方投资者的利益为前提,去走你个人发财之路的”。他考虑再三说:“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地步,我也不好意思坚持要走了。我不是一个喜欢撕破脸皮的人”。我说:“那么我就利用这句话了,你要走,就一定要撕破脸皮,你怕撕破脸皮,就别走”。
最后我说服和挽留了他。我想原因有三:第一,我比较坦诚,该说的都说了;第二,平时彼此间有较好的信任基础,没有这点,再能说会道也没用;第三,也是最根本的一条,这位经理本质是很好的。他不但具备我所缺乏的务实能力,而且他的良知或良心也起主导作用,一时有些动摇,在所难免,稍加提醒,会迅速回到合理的轨道。我始终对他很有信心。事后他又向我提出创立新企业的建议,而且新企业办得相当成功,他的价值得到了新的体现。这件事带来了意想不到的“相乘效果”,不但巩固、而且大大发展了我们的事业基础。“百术不如一诚”是我实际的生活体验,也是我的信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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诚意在原则
个人生活也好,企业经营也好,可以有很多中心。比如有人以赚钱为中心,这不能说完全不对。在公平竞争的条件下,赚钱多少,也可以作为衡量一个人或一个企业能力高代、贡献大小的尺度之一。但是,如果做金钱的奴隶,稍有损益便函耿耿于怀,人就活得不愉快,不潇洒。在一个企业,气氛亲切,配合默契,常常比奖金多些少些,更令人向往。有钱人未必都幸福,至于为不义之财而破坏公德,触犯法律,就更可悲了。
还有人以自我为中心,这也很成问题。个人其实很渺小,一个患得患失的人,一个损人利已的人,一个任性、专横、不尊重别人的人,不可能得到别人的认同和支持。他再有能耐也难成大事。只顾个人利益的人反而得不到个人利益,这是生活的现实。企业也一样。
以工作为中心又怎样?工作和事业很重要,不仅赖以谋生,而且可以体现自身价值。但工作毕竟不是生活的全部。为工作而放弃其他生活内容,甚至牺牲健康或家庭,变成“工作狂”,甚至过劳死,不足称道。另外以工作为中心的人,若工作调动不称心,或工作出现失败,或下岗了,就容易失去精神支柱。
企业以客户为中心,也会出现问题。“客户是上帝”,这个话自然不错,但也非绝对,客户也会犯错误。如果为满足客户过分的要求(比如价格),而造成企业损失过大,企业就丧失了为客户或更多客户持续服务的能力,这对双方都不得。这里还不提专设陷阱、以欺诈为生的恶质客户。
现在也有人提出以原则为中心,按稻盛先生的说法,叫“以原理原则为基准”。我听了很受启发。
什么叫以原则为中心呢?比如我在摆平各方利益时,坚持公正原则,双赢、多赢原则,贡献与报酬平衡原则等等。再比如在我说服那位总经理留任一事中,至少包括如下原则:互相尊重、互相理解的原则,诚意原则,勇气原则,利、义平衡原则,情、理平衡原则,等等。
所谓原则,就是事物原本的法则,就是客观规律。最基本的原则就是把客观规律找出来,并按客观规律办事的原则。中国有一句话,准确而且精炼地表达了这个意思,体现出中国人的智慧,这句话叫“实事求是”。
比如我们现在实施的利益平衡的办法,虽然比较公正,但在另一个企业未必适用,因为那里情况不同,就是在我们办厂初期,现在的办法也行不能,因为当时情况不同。就是说公正原则如何具体应用,也要按实际情况办,并在实践中作必要的修正。世上没有抽象的公正。“实事求是”是根本,是统括其他一切原则的原则,也应是哲学的真谛。坚持“实事求是”就能使其他原则得到更好的执行。
(本文系无锡中幸时装有限公司董事长曹岫云于2001年10月29日在天津召开的第一届中日企业经营哲学国际研讨会上的发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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