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波尔多开出的列车
作者:语 丁
来源:《世界文化》2008年第11期
玛格丽特·杜拉斯写过一篇散文,叫《波尔多开出的列车》,很短,大约2000字不到。讲的是在1930年,她和母亲、两个哥哥回法国,回到法国,坐上波尔多开出的列车。那一年,杜拉斯16岁,和她的中国情人已经分手了。他们一家坐在三等车厢的一个包厢里,包厢里可以坐8个人,除了杜拉斯一家,还坐了两三个人,其中有一个年轻人,大约30岁。
事情就这样开始了,起先他们是在聊天,那个男人问起她的家庭情况,于是杜拉斯就跟他讲起殖民地的生活,下雨,炎热,游廊,与法国的不同之处,去森林远足,甚至她还要通过一年的学士考试,无非是火车上成了惯例的那种谈话。
后来,他们发现所有人都睡了,她的母亲,哥哥,以及车厢里的另外两三个人——所有人都睡着了,这时候,就剩下了那个男人和杜拉斯自己,他们在谈话。
“就这样,突然一下,开始了,就在同一时刻,转眼之间,千真万确,而且方式很粗野。在这个时候,这类事是绝不说的,特别是在那种场合,这一来,我们就不可能再谈话了,也没法再看谁。一点力气都没有了。被击倒了。”
这是典型的杜拉斯式的语言,很简约,又很女性,字与字之间有着无限的张力,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。——一个初读杜拉斯的读者,大抵是要迷惑的。其实杜拉斯说的是性,或者说,是一次偶然的性经历。
我们可以这样设想,这件事对于杜拉斯来说,算不得一件大事情,因为她已经16岁了。在16岁以前,她遇见了她的中国情人,瘦削,富有,黄皮肤,一个优雅得有点病态的青年,一个沉默寡言的人,他的家在抚顺,他的钱多得即使是白种人也瞠目结舌。
那几乎是经典的一幕,所有读过杜拉斯小说的读者,都能记得那一幕,在湄公河边,一个白人少女,才15岁,她站在轮渡上。她穿着高跟鞋和她母亲改制的旧衣裳,也许她还擦了胭脂和口红,总之,她是那样的一个女孩子,身体已经发育好了,她常往街上跑,希望引起所有人,尤其是男人的注意。
那个中国人呢,当时也经过轮渡边,他开着车,也许是白色的,他穿着白色的西服,打着领带。他站在阳光底下,眯缝着眼睛,样子有些迷茫。那天他刚好经过湄公河边,因为无聊,他是那样一个无所事事的阔公子。他再也没有想到,他这一出现,造就了一篇能够进入法国文学史的小说。
我们说,杜拉斯的生活是从这一天才开始的,这一天,她遇见了那个中国男人。在遇到他之前,她还是个处女,遇见他以后,她成了女人。她和他在夏日的中午做爱,关于做爱的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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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,杜拉斯有过相当冗长的描述,她用她那支离破碎的语言,把一个纯粹肉欲的故事,说得那样有感情,美丽,催人泪下。
性在杜拉斯的小说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,这几乎成了她的母题,和死亡及绝望一起,构成了扑朔迷离的小说元素。杜拉斯的小说,我承认是好的;即便撇开文学性,她的小说也是独特的,引人入胜的。读她的文字,我常常爱不释卷。那流淌的、散发着芳香的语言,短句子,一波三折,带我们进入小说曲径通幽的深处。
应该说,她是个很优秀的作家,什么都具备了,感觉,才华,语言,小说的品质,没什么可挑剔的。我承认它好,但我不热爱。那里头没有我敏感的东西。有一次和朋友讨论着,他也说,是的,不敏感;好是好,但它与我没有关系。
我笑了起来,完全能够明白:这就好比爱情和男女,我们所遇到的某些异性,好是好,具有华美的外表和内壳,优雅,妩媚,富有,可注定是要失之交臂的;也从不觉得惋惜,因为不爱。我们会说,没有道理可解释的,只是不敏感,注定是没有关系的。又像是一个女人,质地优良,可是因为长得美,也稍稍让人感到怀疑,无缘故地心生不满和遗憾。我们会想,她完全可以低调平淡一些的,那样的美质,用朴素无为表达就足够了。
我喜欢美,但讨厌唯美。杜拉斯于我,症结是否就在这里呢?再者,小说是叙述的艺术,它是接近日常生活的,平视的,反“诗化”的;小说语言需要精简、修饰,但不可以拔高。也许小说并没有太多的规则,许多小说的叙述基调也不一致,然而我喜欢的作家,尽管他们风格各异,我还是能从他们的叙述里找到相通的地方,比如海明威、卡夫卡、福楼拜,比如曹雪芹、张爱玲,以及当代的王安忆。
我不喜欢杜拉斯的叙述,完全是趣味所致,没有道理可讲;她的题材取向我也不喜欢,性、绝望、酗酒、疯狂……这完全是我陌生的东西,我能够理解,可是理解了,也不喜欢。如果硬要分析这其中的缘由,我也只能说,她的叙述太见才华,不见功底。我以为,才华是向外的,功底是向内的;对于一个作家的要求,才华是最初的,功底是最后的。
杜拉斯的小说里,我较为喜欢的是《琴声如诉》,这差不多是杜拉斯最好的小说,我以为比《情人》好,也比《广岛之恋》好。
杜拉斯最好的小说,差不多都能做到优美、流畅、不确定性——后一点尤为重要。《情人》也是一篇“不确定”的小说,虽然讲的是青春、男女、欲望、分离,但是让我喜欢的还是那些次要的人物,比如小哥哥,贫穷贪欲的母亲,以及她对于女儿卖淫所持有的一种坦荡而复杂的态度……这是小说主题之外的旁枝。我以为小说动人之处,从来不在主题,而在从主题偶尔延伸出的旁枝。主题是大的,确定的;旁枝是小的,可有可无的,一不小心,突然探出头来。人生的动人之处,全在那一不小心的瞬间,偶尔探出头来……世界的真相和奥秘也全在于此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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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篇《波尔多开出的列车》是我难忘的,虽然我的态度有点复杂。是篇随笔,然而不妨把它当做短篇来读。讲的是情欲,一对萍水相逢的男女,坐在火车包厢里,简单地说一些话;夜渐渐地深了,家人也睡着了,“就这样,突然一下,开始了。一点力气都没有。被击倒了。”杜拉斯详细地描述了过程,小心翼翼的,不敢发出声响;拿衣服遮住身体,蜷缩着,装做是在假寐。后来困了,在这过程中也渐渐睡着了。凌晨时分,它又来了,身体交织在一起;再一次睡着了,等到醒来的时候,天亮了,那个人的座位空着,他已经下车了。 文章写得很好。然而在文章之外,我看到16岁的杜拉斯对性的态度。
一篇美文,短短的两三千字,可是使人过目不忘。人物、细节、主题、场景……都有了,语言几乎无可挑剔,可是总有一些东西让我觉得异样,虽然大多数的男人都渴望有这样的艳遇。
杜拉斯和卡夫卡又不同,卡夫卡的恐怖是文学的,虽荒凉,可是给人愉悦和享受。杜拉斯的恐怖是世俗的,烈日荒荒,人迹罕至;陌生人,做完爱突然消失了。怎么想也不愉快。 关于这篇小说,我和一个朋友讨论过,我说,你会吗?在荒原里,和陌生人相遇了……你会吗?她摇了摇头,像是觉得寒冷,缩了一下肩头,把手塞进衣袖里,她说,那太可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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